耶弗特幾乎要沉不住氣,海恩卻指了指他暗示他緩緩。頸子的咒印火辣辣地疼,彷彿有什麼人拿著燒紅的鐵不斷烙上印記,耶弗特的指甲開始搔起頸部的肌膚,本就脆弱的部位被抓出一條條爪痕。沒有什麼比咒印更加令人難受,就算是被抓去一層皮肉的頸子也是。

 

台下的王權貴族們開始競拍。他們爭先恐後地將價格喊地越來越高,台上主持人不斷提醒著『伊迪薩斯』有極高危險性這點,然而這卻完全不影響喊價的速度。貪婪目光全都望著海爾貝倫,將如此罕見的東西掌握在手裡該是多麼驕傲的事?他的價錢很快就超越了兩棟大宅的金額,一些財力不夠雄厚的家族已經放棄競拍,只剩下一些跟領主或大臣有關的人們持續喊價。

 

「一匹奧丁!」﹝大約相當於七千枚金幣﹞

「三匹奧丁!」﹝大約相當於兩萬枚金幣﹞

「五匹奧丁!」﹝大約相當於三萬五千枚金幣﹞

 

幾乎等於半個小城的價格一出,競拍聲便戛然而止。

 

金額的總量完全超乎海恩想像。她咬咬下唇,心說那該是多大的一筆天文數目,要知道如此她一開始就不該單單盜走魯特琴,而是要把海爾貝倫連人帶琴都給搶了,「札克。」她輕聲叫喚,札克瞬時消失。

 

耶弗特看著海爾貝倫又是被蓋上一大塊白布,台下貴賓們收拾著準備離去,得標者命令僕人將外頭的金幣帶來準備進行交易。時間那叫一個緊迫,他思索著卻找不到辦法。

 

僅只剎那,耶弗特身子一輕,竟是被人帶上了屋頂的樑。恰好的暗處,恰好的暗殺地點。

 

「是你?」

 

一旁的札克默不吭聲,僅是抬手暗示耶弗特將口鼻都給掩了。不出多久,還在大聲敘說冗長的結束拍賣宣言的主持人逕自倒下,就連賓客與一旁的護衛全都昏倒在地,唯獨座位上的海恩依然在把玩著自己的長髮。她的目光看看四周那些倒臥在地的人們,嗤之以鼻的冷哼一聲:「真是沒意思呢。」

 

耶弗特跟著札克跳下樑柱,見對方熟門熟路地開始搜刮昏倒的人們的飾品,耶弗特試探性地看向海恩,並且得到了『已經可以去救海爾』的目光暗示。

 

「海爾貝倫!撐著點!」耶弗特掀開白布,鮮血的刺鼻味道迎面而來,他慌忙地從衣袖中抽出鐵絲,三兩下便撬開了大鎖。當他碰觸到海爾貝倫的瞬間,原本還大睜著全白眼瞳的海爾貝倫緩緩閉上雙眼,呼吸逐漸平穩。耶弗特攙扶著對方,緩緩將人從鐵籠裡帶出來,在這短短過程中他不意外的發現對方腹部毫不平整的肌肉與皮膚。

 

上靈阿,這人究竟犯了什麼錯才必須遭受到這種對待?

 

「……耶……弗……?」

「是我。撐著點。」

 

海爾貝倫甚至沒有睜開眼睛,眼窩卻不由自主流下血淚。耶弗特有一種直覺,這並不是海爾貝倫在哭,而是某種非常理能解釋的不自然現象。他將海爾貝倫整個攙扶起來,成年男性的體重讓他頓了頓,但還不到走不動的程度:「你的信仰並沒有幫你。」他這麼呢喃,卻不敢大聲說給對方聽見。

 

「完事了?」海恩問道,他和札克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便將所有賓客身上的珠寶首飾搜刮一空,「再來的麻煩,就是要怎麼離開這裡呢。我跟札克當然沒問題,但你們的話……還真是非常累贅呀。」

 

「那還真是抱歉,但也只能請你好人做到底。這麼一來或許你死後還能臨於上靈左右。」耶弗特半調侃的語氣中帶著滿滿無奈,他很清楚自己必須仰賴海恩跟札克才可能離開這裡,畢竟外頭肯定是滿滿的衛兵在等著他們。

 

﹝死後能臨於上靈左右:通俗全句為「願你死後能臨於上靈左右」,意指希望對方死去之後依然能得到神的祝福,通常用來表示自己對他人的最大謝意。﹞

 

「外頭可不比這裡,只要一開門就會引起衛兵的注意,札克不可能再用相同方法讓我們脫身。如果真要說的話,就是後門的兵力會比前門要來得鬆懈點……畢竟貴賓們可是從前門離開的。」海恩這麼說著,札克一邊將贓物全給背到身後,一把抱起了她:「要是沒跟上的話,你的小命可就沒了。」

 

「我知道。」耶弗特將海爾貝倫的身子扛得更穩了些,深怕在逃跑過程中又不慎把這人給丟下。

 

札克跳上屋樑,耶弗特則站在門邊,接到指示後他緩緩將門踢開,待衛兵前來確認寂靜的拍賣現場時,上頭的札克跳下並給予一記重擊。衛兵頭頂被直接擊中,狠狠往地面摔去,乍看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起來了。

 

這一個騷動引起其他衛兵注意,但札克閃身進入後台的瞬間又是躍上屋樑,衛兵們仰頭搜尋著他的身影,卻怎麼也無法在光線不佳的屋樑上尋得那個人。耶弗特看著那人熟練地在屋樑上移動,他很確定這兒的建築用料並不算特別堅固,然而札克卻能在那上頭自由來去,由此可知對方的步伐多麼輕盈。

 

衛兵們無計可施,氣急敗壞地拿著弓箭胡亂發矢,然而這也才不過短短的時間,衛兵們卻是一個個接連倒下。耶弗特看準時機,閉氣跑過這充滿特殊香氣的空間。這氣味讓他似曾相識,盡管想不起究竟是在什麼地方聞過,但直覺告訴他就連一口也別吸入。

 

「札克!」

 

『颯-!』

 

僅只一瞬,耶弗特聽到喊聲的瞬間下意識退回牆邊,一支透明的箭矢就這麼從眼前閃過,插進盡頭的牆。耶弗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這透明箭矢,正是這箭矢的主人朝著海爾貝倫攻擊,現在才會變成這種局面。他心急,卻不躁進,耶弗特站定在門邊按兵不動,靜默地觀察著門對面的人。

 

札克沉著地微蹲,模樣似是在觀察對方來歷,懷裡的海恩依然沒有移動分毫。兩人乍看依然模樣輕鬆,可耶弗特光看背影就能知道他們早已進入備戰。

 

「怎麼能讓你們搶走我的戰利品。」來歷不明的少年淡笑說道,他的皮膚毫無血色,身上所有毛髮甚至眼瞳都雪白得沒有半點色彩,唯獨額頭上的寶石泛著異樣綠色光芒。他一派輕鬆地赤腳走進,耶弗特縮了縮身子,緩緩嚥下一口唾沫。

 

他還記得海爾貝倫形容過,說是那個偷走他們懸賞單的孩子是個金髮少年,額頭上有著綠色寶石。而眼前的這個少年,他的頭髮卻是完全不同的雪白色。難道是海爾貝倫看走眼?耶弗特微蹙眉頭,在他印象中這個人也應該是白髮才對。

 

眼前的少年耶弗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,額頭上的綠色寶石是他的標誌性特徵,這個人是基特大陸知名的賞金獵人,專門狩獵在黑市具有高額賞金的魔物甚至通緝犯,不但成功率極高而且幾乎都是活捉。但也正因如此,這名少年本身也是黑市的高額選賞人物之一,直到目前為止甚至都還沒人查出他的真實身分,唯有黑市的人們私下給了他一個稱呼:煙晶。

 

「真是稀客呢。」海恩回以一抹迷人的笑容。他的指間在札克肩頭輕點,不知是因為不安抑或是別有所思。

 

「你們想把戰利品帶上哪去?」少年問。

 

「戰利品?我帶走的可全都是我的東西噢?」海恩將勾著札克的手收得更牢了些。下一瞬,札克一個閃身便來到少年眼前,他一手撐著海恩的身子,另一手則抽出匕首朝少年喉間比劃。

 

勝負已定?勝負未定。

 

少年在危急時刻仰身閃過,雙腿順勢向後一蹬,整個人從札克的手臂下掠過,輕輕鬆鬆便又和對方拉開了一段距離,「真兇。」他回過頭,掌心朝向札克來不及轉過的後背,連發的魔法箭矢宛如爆雨一般飛向那人。海恩的目光冷冽地瞪視著少年,札克毫不猶豫地躍上屋樑,就著看不見少年的姿態迴避了攻擊。

 

「有一套。」少年拍了兩下手,將頭髮向後一梳。

 

「煙晶,這種檯面上的拍賣會應該沒你的事?」

「當然有。這裡可是有我最貴重的戰利品。」

「……說了這麼久,你的戰利品究竟是什麼?竟然還得讓你本人來看著。」

 

聞言,少年抬手,手指指向耶弗特所在的那一道門:「伊迪薩斯。」

 

「嘖。」海恩少見地皺起眉頭,看上去卻沒有要退讓的打算。事實上,就連耶弗特自己也不曉得海恩跟札克這一回到底為什麼要幫他,畢竟他的身上並沒有值得讓他們保護的寶物,自己也沒有足以讓他們賣命協助的理由。只是既然海恩不提,那麼他也選擇不過問。

 

在耶弗特腳邊的海爾貝倫,依然持續昏迷。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    創作者介紹
    創作者 ledesan0918 的頭像
    ledesan0918

    空白頁的調香師-Blank page

    ledesan0918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